第 11 章 第11章（2/2）

“不用叫醒她。”赵元训耸身下马。

沈世安带着下人过来，向他见礼，客气疏离，“小女贪玩，劳大王费心了。”

这父亲倒护女，竟然亲自来接。或者换一句话，他未来的丈人心怀戒备，对他还没有建立任何信任。

赵元训也跟他客气，“沈大夫言重了，小王不过作陪闲逛，还怕照顾不周，小娘子玩得不尽兴。”

小子还装模做样。沈世安语塞，颔首示意下人去赶车。

马车辘辘，趟着昏惨惨的光驶去，赵元训揉着耳尖，看他的人把车接了手，乌黑的眸子微转，促狭一笑。

很明显，沈世安有话要说，但在他开口之前，赵元训抢了先，“沈大夫可准备了？小王这里已经安排下去，三书六礼择日便来，一样不会少。”

少年人就是脸皮厚，沈世安抚须哂笑，“如此看来，大王和从前没什么变化。”

赵元训左右是不怕人拐着弯骂他的，“小王没干过混账事，自问无愧。沈大夫之言，小王权当是夸赞了。”

婚事已成定局，沈世安才没那么傻和准女婿闹不愉快。

他道：“沈家自知根基浅薄，不敢妄想攀附宗室。然而天意如此，沈家也只能战战兢兢接受。”

沈世安跨前一步，凑到赵元训耳边，声音虽低，却很有力道，“老朽尚在，大王可不能欺她。”

赵元训挑眉，无声地笑了。

他长得很像恶霸？

范珍回到宫中已经很晚了，太皇太后吃过药，还未歇下，向嬷嬷便先引她去宝慈宫。

宫人掌灯，范珍踟蹰在灯影后，像绑在树上的布条，在风里被无情地拉拽。

太皇太后靠在榻上等她，从她进门就看出来，她闷闷不乐，不像畅玩后的神色，不禁问她，“珍娘玩得不好？”

范珍摇头，疲倦到连笑都笑得格外苦闷，“不是的。娘娘，大王去了瓦子勾栏……”

意识到这话不该在娘娘面前说，她及时止住，却半晌都没能接上。

范珍愣住，终于明白太皇太后做此安排的用意，让她看清了自己输在哪儿。

但她不愿承认，两只手来回揪扯，把手背掐红了大片，“娘娘，我真的不行么？”

太皇太后让嬷嬷扶她起来，看着范珍，问她：“珍娘，你认为王妃需要做什么？”

范珍有些心不在焉，“服侍家君，主持中馈。”

太皇太后点头，“我知道了。”

范珍心里装着好多疑问，她的教养不容许她说出口，但她还是挣扎着问了，“娘娘觉得，儿家能在大王身边伺候么？”

这个问题，从她进来到此刻，就问了两次。

她的眼睛被诸多利欲填满，明明还是未经人事的少女，已经装了太多深沉。

良久不见太皇太后说话，范珍以为不会得到回应时，耳边轻声响起。

“珍娘，没有良家子愿意做妾的。”

范珍立即就明白了，情不自禁地笑出声。

可她太想知道一件事，“为什么她可以，我却不行？娘娘，您也认为我比她更适合王妃的位置，不是吗？”

太皇太后抚摸她的发髻，苍老的手指拢了拢绢花，淡雅的花吐露着不易发觉的南珠，“像你这样长在世族的女孩，都不是为自己而活，太苦了。”

特别是送到宫中的女子，都在隐忍地过一生。

“我是说过，任何人都比她更合适王妃的位置。但兖王告诉我，他需要的是妻子。珍娘，你明白吗？”

太皇太后再次纵容了他的任性而为，是出于长辈永无止境的怜爱。

她摩挲着范珍的脸颊，目光慈爱，“去吧。”

范珍不知道如何离开的寝殿，她像没有灵魂的躯壳，迷茫地走在花影相间的庑廊里。

向嬷嬷不禁心疼这个姑娘，安慰道：“娘子远道而来，娘娘不会让你就这样回去。”

范珍笑起来，忽然就释然了，“输给她我不冤的，她身上的东西，或许我永远都不会有。”

她说的不是丧气话，家族精心教养的女子，从生到死，都是要付出每一分价值的。

向嬷嬷唏嘘不已，回来把前后经过给太皇太后讲了，太皇太后叹息一声，“珍娘是我让来的，不好委屈她。”

说起赵元训，太皇太后觉着不可思议，“风驹会带着小娘子去瓦子，倒是让我意想不到。”

向嬷嬷也吓了一跳，“谁说不是，大王竟会如此坦诚。”

这事也算尘埃落定了，太皇太后精力有些不济，吩咐王之善，“去请官家来一趟吧。”

“娘娘这是？”向嬷嬷有些不确定。

太皇太后也不瞒她，“风驹的大婚得风风光光地办。”

向嬷嬷骇道：“大王得娘娘如此厚爱，怕是台谏纠弹利害。”

太皇太后冷嗤，“等到老身去了，谁给大王厚爱，官家？还是慈寿宫娘娘？”

太皇太后不爱听她们劝慰人的那套，向王之善摆手，“快去请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