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苦短（1/1）
这个话题不能深入下去了，高力士立刻叫停了李隆基的思路，笑着说：“娘子素来对弄权不感兴趣的。而且郎君身体康泰，何必要想那些晦气的事情。莫非是太子有什么地方叫郎君不满意了。桃子年纪轻，很多事情还要郎君提点才是。”皇帝的疑心病，高力士可是比谁都清楚的。但是这也不能全怪李隆基生性多疑，喜欢猜忌。身为这个帝国的主人，他是必须背负一些东西的。
例如什么的平常人的感情，偏爱了，对于天子来说都是不可以的，天子的偏爱，或者是放纵感情，很可能找来的灭国的灾难
高力士心里很清楚，杨玉现在没什么插手政务的想法，但是身为天子，李隆基有必要，也有义务必须堵上一切破坏皇权的可能性。可是郎君深爱着娘子，娘子也是无辜的。现在叫郎君和娘子分开，结果肯定很惨烈。郎君上了年纪，没准禁不住感情撕裂的折腾了。到时候只怕是弄巧成拙。
不如就请太子出来承担重担好了！高力士把话题引到桃子身上，心里忍不住默念着：“太子殿下，对不住了。你就多担待些。也算是尽孝了！”远在东宫的桃子猛地打了几个喷嚏，他裹紧身上的衣服，喃喃的自言自语：“我怎么感觉有煞气！”
“正是这个桃子！他什么都好，就是还不够狠心。身为太子，怎么能如此优柔寡断。那些美人——你是知道了。”李隆基果然被转移了火力，和高力士抱怨起来了：“你是知道的，桃子这个孩子机灵得很，处理政务很是老道。别人记恨也没办法，他们要是有桃子一半的机灵劲和责任心，我也不会一点机会不给他们……”高力士垂着眼，心里暗笑，即便是说桃子的缺点也要先显摆下。真是个哭穷划胖，凡尔赛老父亲了。
打断了李隆基滔滔不绝的炫耀，高力士慢悠悠的说：“桃子是圣人和娘子的儿子，自然是继承了父母最好的地方。不过刚才郎君说什么美人的事情？莫非是年轻人嘴馋了。其实太子府里也没多少服侍的女子，多几个也没什么。”
不满的瞪一眼高力士，我的儿子就这么十全十美？怎么了？你们眼气也没办法！李隆基哼一声，无奈的说：“桃子刚才给我送来十几个女子，说是他精心挑选出来的，算是一份孝心。其实这都没什么。不过是个几个女子罢了。桃子什么东西都想着我呢。只是原因很叫人担心啊。你应该听见些风声了？！”李隆基眼神犀利扫过去。高力士不敢装糊涂，正色的说：“老奴的确也听见些风声，说什么娘子蒙蔽了圣人，叫太子能只手遮天云云。这都是无稽之谈，难道是因为这个，太子才送了美人过来。是为了打破娘子迷惑圣人的谣言吗？”
“正是呢，你说可笑不可笑！谣言岂能因为事实就被轻易打破。哪有什么没来由流言蜚语。背后都是不可告人的心思。就算是我疏远了娘子，也有另外的谣言出来。桃子这么容日被舆论左右。今后若是执掌天下，身为君王，立场摇摆不定，容易被人左右。这才是最大的缺陷呢！那些外面的流言也罢了，你是知道桃子对娘子的感情的。我担心若是今后娘子和桃子意见相左，那个时候——”李隆基无奈的叹气。
高力士沉默了，别看自己泡病假，但是发生的事情他全都知道。恒泰和陆氏一场斗争，那些老百姓们无知无觉，他们最直观的感受可能是有谣言说存钱陆氏钱庄要倒了，一些在陆氏存钱的人会着急去把钱拿出来。剩下的他们根本察觉不到。可是那些豪门氏族，和小有资产的人却感觉不一样了。
铜钱和银子的兑换价格每天都在变，而且是上天入地，起起伏伏的，以前粮食和布帛也能当成钱，用来买东西。例如以前长安一个不错的宅子，只要一千石粮食。可是现在几乎没有用粮食和布帛标价的东西了。从街坊门口的一个胡饼，到的一座宅子都是用银子和钱明码标价。
对于这些变化。高力士当然心知肚明，娘子的恒泰这些年是怎么一点点的壮大的，是如何改变所有人生活的，没有必要高力士更清楚的人了。虽然娘子说过了，恒泰今后是朝廷的产业，是天下的公产。娘子的理想是好的，世人没有不爱财的，娘子能做到如此地步已经是到了超凡脱俗，几乎是圣人的地步了。即便是那些什么孔子之类的有娘子这样的财富的，也未必能做到这一步。
可是那么大的产业总要有人管理着。要是娘子真的和桃子有分歧。结果很难说！郎君的忧虑没错。可是把偌大的产业交给桃子，就算是娘子全心全意的疼儿子。但是桃子能不能兼顾恒泰和国家政务还是两说呢。
圣人想的没错，可惜却是个无解的问题。今后只能寄希望娘子和桃子一直是母子一心。
看着高力士沉默不语，李隆基也没再说下去了。
气氛变得沉闷严肃，这个时候太阳被一片乌云给遮住了，整个兴庆宫光线暗下来，秋风吹来更显得萧瑟。这么下去圣人的心情更坏了。高力士知道，李隆基这些话不能对臣子们说。那些臣子面若是知道了圣人这个想法，肯定会掀起轩然大波。到时候出来个帝党羽，后党，再加上个太子党，立刻天下大乱。这些话也不能和桃子说。
圣人看的没错，桃子是个近乎完美的储君，但是他的弱点就是太心软了。而且凭着桃子对娘子的爱护，没准桃子干脆扔下什么储君之位，拉着娘子离开长安，浪迹天涯去了。这种事情娘子做过，桃子可是得了娘子真传的。
这个话只能和自己说——但是我实在没好主意啊。正所谓是世上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啊？
“嗯，圣人想多了。桃子还要长大呢。宝玉是慢慢的琢磨出来的。圣人要是不放心，可以亲自教导太子。至于娘子，她的心思不在弄权上。对了，今年圣寿节，是个大日子。娘子早就和老奴悄悄的商量着，一定要大办，要办的热闹，最好是天下皆知！”高力士赶紧把话题扯到了李隆基的生日上。天子的生日，是最大的节日，尤其是今年，李隆基的七十三岁生日，更是个意义重大的节日了。
谁知李隆基脸上彻底没了好颜色，他背着手抬脚就走，只把一个冷硬的背影扔给了不知所措的高力士。
这个——圣人竟然生气了。还是自己惹圣人生气的！高力士无奈的想莫非是自己在家休息的太久了，把服侍人技术都忘记了？做什么事情都要勤于练习，有道是台上三分钟，台下一年功，一天不练问题多啊！
一道白光闪过，高力士忽然明白了什么，真是糊涂了！圣人怎么会有兴致过生日呢！这不是在提醒他你已经是老人了，日暮西山，没多少日子了。
糟糕，圣人心情不好，要赶快告诉娘子知道！高力士忙着转身就跑，要赶紧告诉娘子去！
不过娘子并没在宫中，这一会功夫杨玉出宫去了！高力士稍微松口气，又打起精神迎接圣人的坏心情了。自己挖的坑，自己填吧！
杨玉带着珍珍出去散心，长安街市上杨玉看着那些商铺，忽然心血来潮，进了一间铺子。这里边是专门卖各种香料的，一进去只觉得气味很复杂。胡椒的味道掺和着乳香，很有点叫人打喷嚏的冲动。杨玉捂着鼻子，适应了一会，她呼出口气，看向柜台上一个很大的罐子，上面有个标签写着血竭。
这个东西是苏门答腊岛上一种棕榈树的渗出树脂，因为凝固之后的树脂和凝固血块一样颜色，故此得名血竭。这种东西专门治疗跌打损伤，能够活血定痛，化瘀止血。杨玉满是好奇的问起来这个血竭来自什么地方，要多少钱。掌柜是个操着声生硬汉语的粟特人，对着杨玉表示，他店里的血竭和别人家的不同。在苏门答腊岛上，只有一颗最粗壮的麒麟，他的血竭都是这就棵树上的。因此功效十分厉害，止血效果是最好的。而且还带着一股特别的香气。
杨玉看了眼那些血竭，果然是与众不同，深红的颜色，质地坚硬，断面上闪着宝石一般的光泽。这说明凝结的树脂质量特别好，没一点杂质。杨玉对身边的人做个手势，把这一罐子血竭都给包圆了。正好可以送给柳东桓！杨玉想起柳东桓前些日子给李隆基诊脉，私底下和她悄悄地说圣人虽然是身体无恙，但是上了年纪血脉变得脆弱了，今后要小心保养，不能大悲大喜，也不能开怀畅饮了。杨玉明白，这是血管硬化，要三高了。人到了年纪无法避免。
这个东西能止血化瘀，应该可以做些功效类似于速效救心丸之类的成药出来了。杨玉在心里盘算着如何给柳东桓布置任务，一边在街上闲逛着。“这位娘子请留步！”忽然有人在后边喊自己，没等着杨玉反应过来，几个做仆人装扮的侍卫们先把那个人按住了：“你是什么人？竟敢对娘子无礼！”
杨玉转身，打量下那个被吓住的倒霉鬼。竟然是梨园中学徒的装扮！莫非是他见过自己？“你们放开他吧。你叫我什么事情？”不少人开始站住脚，向着这边张望。杨玉不想横生枝节，直接进了路边上一座酒肆。
“我斗胆请娘子把刚才买的血竭让出来一些，实在是等着救命呢！”那个梨园学徒一脸恳切，看样子的他并不认识杨玉是谁，只是单纯的想要杨玉让出一些血竭来。
“你要救人？是谁生病了？”杨玉直接叫人拿出来一些血竭给那个人。她心里疑惑，既然是梨园学徒，肯定是住在梨园中了，那边不是有医生吗？而且看病都是免费的。怎么会有学徒出来自己买药的？莫非所有人克扣了这些学徒？
见着杨玉大方的出让药材，又态度温和，那个人立刻打开了话匣子：“不是梨园中的学徒生病了，这个人是被赶出来的。我承蒙他的照顾，因此不想丢下他不管。他病的严重，大夫说了要上好的血竭才能救命呢。我没什么钱，借遍了同伴也没多少，今天好容易凑够了。谁知刚进门老板就说都被人买走了。我斗胆追出来恳求娘子。没想到娘子如此慈悲，真是大慈大悲的弥勒佛转世！我代李欢给娘子磕头了，感谢娘子救命之恩！”
李欢？！杨玉心里一动问道：“李欢，是那个李欢？”
“是以前梨园的学徒李欢。他因为犯错被赶出来了。因为没有盘缠不能回家去，只能在平康坊找个差事。谁知运气不好，前几天他晚上出去竟然被打了。”那个学徒一脸愤怒：“他被打断了几根肋骨，手指也被折断了！他是个乐师，最擅长是吹笛子，弹琵琶！这不是绝了他的生路吗？”
杨玉脑子里立刻闪现出一张俊朗的脸。李欢那个腼腆老实的性子竟然能犯错被赶出来。看样子梨园里面是该整顿了。果然同行都是□□裸的仇恨啊。杨玉对着身边的侍卫说：“你给他一些钱，送他回去。先救人要紧。你放心天理昭昭，作恶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那个学徒立刻欢喜的要跪下来感谢杨玉。她一摆手：“你先回去吧，这点小事何须挂齿。但是我也不想惹无谓的麻烦。你不要到处说！”
那个学徒跟着侍卫欢喜的离开了，杨玉对身边的人吩咐一声：“你去好好地调查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梨园中竟然这么混乱，杨玉刚才逛街的好心情都没了。她想了片刻，吩咐道：“我要去看看阿蛮。”说着上车径自去找阿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