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出于蓝（1/1）

杨玉看一眼得意洋洋的阿蛮，对着春桃说：“你带着她去走走，对了你可上学不曾？”杨玉没理会阿蛮，只叫李明珠过来，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详细的询问。明珠一张脸五官鲜艳，很有点异域特色，杨玉忽然想起来李光弼就是契丹人啊。不过明珠一张嘴却是很有教养的样子，和长安那些大家闺秀是一样，甚至比她们更稳重。

“我在家里跟着先生念几年书，但是资质愚钝，没什么成就。”小姑娘回答的中规中矩，杨玉笑着说：“我知道你这是谦虚，我早就听说你们家家教严格，家里男女都读书识字。你想来就不差。今后你可愿意到宫中上学？”李明珠看一眼阿蛮，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了。阿蛮忙着说：“这是娘子恩典，你可知道这宫中的女学比一般私塾还要厉害呢。你本来就不俗，经过娘子一番指点，今后肯定是前途无限呢。你放心，你阿爷肯定是高兴的。”

见着阿蛮如此说，李明珠也就谢了贵妃的恩典了。杨玉叫人拿来一些锦缎和文房用品给李明珠，又叫人带着李明珠去看女学上课的样子。

等着安静下来，杨玉脸上的笑容顿时没了，她盯着阿蛮：“这是谁的意思？是桃子还是你的意思的，或者是王忠嗣。他心疼自己的学生，忙着给李光弼找靠山来了是不是？你怎么不想想，这怎么可能呢？”

“这可不是我的意思，我当然不想看着桃子彻底成为个三妻四妾，不对三宫六院的原装土著，这也不是王忠嗣的意思。他是看中李光弼不假，但是还没疯狂呢。你是知道他的为人的，小心谨慎，生怕是出错被人抓了把柄。大概是当年被**甫给吓破胆了。”阿蛮提起自己的丈夫在**问题上的谨慎，不由得做个鬼脸。

那就是桃子了，杨玉一下子猜出来真正的幕后主使。“哼，就是桃子了。我说呢，他知道这个事情踩红线了，就把你搬出来了。他和你说什么了？他对这个李明珠一见倾心，两个人已经是暗许终身了，还是预备我不答应，就来和我演苦情戏是不是！”杨玉冷笑一声，对着阿蛮开始诉苦：“他怎么不想想，李明珠也姓李。李光弼是契丹人，虽然是他们一族早就归顺了，可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还有李光弼今后明白是个手握军权的实权派。他想干什么呢？觉得自己地位不稳固，要抓住军权？”

杨玉气的吐槽起来桃子：“脑子里面装的都是什么？他和太子妃吵架了，就要把所有人拖下水是不是？”

“好了，你别生气了。我看桃子这会是真的生气了。你是知道的，桃子不是那种莽**，看样子你预备着换儿媳妇了。他当然知道这会纳李光弼的女儿做良娣会引来很多猜忌。他这是做给太子妃看呢。叫她有危机感，然后等着她出手。只要太子妃一动，就能被抓住错处——剩下的还要我说？而且据我所知，桃子的招数不止这一个。他后边憋大招呢。”阿蛮看着杨玉丧气的样子，只能安慰朋友：“其实我们做父母都希望孩子婚姻幸福，可是感情的事情很难说清楚啊！”

“感情的事情难说清楚，但是也不是这么不负责。他们还有两个孩子呢。换位思考，当初要是小荔枝嫁给了桃子，你还会觉得和你无关吗？”杨玉对阿蛮无所谓的态度很是不满，本来已经是岌岌可危了，你作为桃子的小姨不帮着劝和，还跟着添乱，简直是看打架不嫌事大。

阿蛮摸着脸：“难道我脸上的表情这么明显吗？我的表情管理应该很到位的啊！我现在很庆幸女儿没嫁给你那个宝贝儿子。其实我心里很同情桃子，他所处的位子，即使想一生一世一双人也是不可能的。你看卢文姝，她以前也是个风轻云淡的女孩子，才几年啊，就成了这个样子了。我觉得她什么都好，就是抗压能力太差了。有些小女儿不切实际的想法。来了这里时间越长，我就越理解当初你和李瑁的矛盾了。有些时候环境改变人啊。”

杨玉苦笑了下：“你是在我说给太子妃压力太多了，叫她没了方寸吗？怎么成我的责任了？”

“不是你的问题，幸亏她遇上了你这样的婆婆。和当年武惠妃真是一个天上个地下的，你不是也熬过来了，可是太子妃呢，她生了两个女孩子，就开始走歪门邪道了。你和桃子对她已经是尽力了，我想换成任何一个心宽的女孩子都不会走上她这条路。这个孩子太追求完美了，最后把自己逼疯了。”阿蛮叹口气，摊摊手：“我觉得能在宫中站住脚的，神经都是特殊材料做成的。”

“你直接说我是个钢铁女战士好了！”杨玉嗤笑一声，她心里虽然还有疑问，但是却决定转开话题。桃子的婚姻出了问题，这不是谁单方面的责任，雪崩的时候没一片雪花是无辜的。或者卢文姝真的精神太脆弱了，实在无法胜任那个位子了。只是做太子妃就不堪重负了，要是做了皇后，她得黑化成什么样子啊。

前脚阿蛮带着李明珠走了，后脚桃子和李隆基就来了。见着父子两个联袂而来，杨玉一挑眉：“怎么，你是搬救兵来了。三郎才不会任由你胡闹！”

李隆基却是一笑，说出来的话叫杨玉都傻眼了：“桃子的眼光不错，李光弼的女儿很好。娘子何不成全呢？”

杨玉脸上涨得通红，一个劲的咳嗽起来，真是个什么样子疯狂的世界啊？李隆基竟然同意了。同姓不婚，按着当时大唐的律法同姓成婚是要流放两年的。虽然李光弼是契丹人，可是到底也是姓李啊！再者说了，大唐太子这副吃相真的好吗？为了笼络掌握兵权的将军和节度使们，竟然亲自上场了！

看着杨玉一脸你们都疯了表情，李隆基忍不住笑起来：“娘子是不是觉得，我是昏聩了，竟然拿着亲生儿子做筹码来笼络那些将军们，你放心吧，我不会拿着儿子做交换的。而且桃子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现在可是长安最风流倜傥的郎君，是什么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是不是这样说的？”李隆基打趣的看着桃子，圣人有些遗憾的叹口气：“真是岁月不饶人啊，桃子都长大了。可是我恍惚觉得，昨天我还在长安街上纵马狂奔，在曲江池喝酒呢！”

杨玉悬着一颗心慢慢的放下来，这是老狐狸带着小狐狸练习坑人呢。杨玉松口气，不知道是谁要遭殃了。大概是李隆基对李光弼不怎么放心，或者要提拔重用了，要考察一下。这些人手里抓着兵权，用好了是开疆拓土的能人，至少也能守国安民，若是用不好了，再出一个安禄山那样的人，可真是一言难尽，尤其是圣人年纪慢慢大了，李隆基也担心桃子今后不能控制这些人。

至于什么刺激卢文姝，杨玉敢肯定，不管桃子有没有和太子妃吵架，桃子都要表现出来对李光弼的女儿有意思。

瞥见桃子脸上带着几分得意的表情，杨玉有些恼羞成怒。桃子那个破孩子竟敢笑话自己心无城府！笑话，老娘算计人心的时候，你还不知带在什么地方呢。杨玉狠狠地瞪一眼桃子：“我问你，好好地为什么托着你小姨下水啊？还在哪里故布疑云，制造声势，我还奇怪呢，你和太子妃闹别扭，怎么闹的天下皆知？还出昏招！原来你是在给我灌**汤呢！”杨玉生气的叉腰：“本来我还想着帮着你们说和一下，现在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说着杨玉一甩手，径自走了。

哎呀，好像惹阿娘生气了！桃子有些担心的和李隆基交换下眼神，李隆基无奈的说：“你阿娘本意是好的，但是她有些时候未免天真了。你放心，我去劝劝她。不过卢氏的事情，你要谨慎处理，不要授人以柄。”桃子点点头，就告辞走了。

太没面子了，她竟然在儿子跟前栽跟头了！杨玉生气的抓着个软垫子，使劲的捶打着出气。“是谁惹娘子生气了？小心手疼！”李隆基拿走了惨遭□□的垫子，挨着杨玉坐下来揽着她的肩膀，笑着问：“娘子觉得李光弼的女儿如何？都说他家家风不错，今天看来的确如此。只可惜他是个契丹人，要是李光弼出身更好些，把他的女儿给桃子也是不错的。前些日子，桃子和我说了，崔林还没娶亲呢。你觉得李明珠如何？”

崔林，杨玉立刻想起来倒霉八姐，她本来兴冲冲的来长安，希望能够苦尽甘来，借着小妹这个贵妃，也混个国夫人，补偿下前半生的辛苦。谁知她却误食了有毒的点心，死在了虢国夫人，她的三姐手上的。可怜的崔林，一下子没了爷娘成了孤儿，和妹妹相依为命。

这些年杨玉也尽力照顾他们了。听着李隆基的话，杨玉嗨了一声，无奈的揉揉太阳穴：“我怎么把这件事给忘记了。对了，既然崔林要成家了，三郎预备要给他个什么官职呢？”

“桃子一向对崔林很是照顾，他和我说崔林为人低调老实，踏实肯干。最要紧的是这个孩子很正直。我把崔林交给了桃子了，他也要学着发现人才，培养训练他们。这门亲事也是桃子提出来。至于阿蛮怎么和你说的，应该是桃子的意思。孩子长大了，不再是那么莽撞了！”李隆基带着骄傲看着杨玉，抓着她的手低声的说：“谢谢娘子生下桃子。”

“呃，其实不用这么客气，桃子也是我的儿子啊。”杨玉被李隆基一本正经的样子闹的有些不知所措。她尴尬的愣了一会，才挤出来这一句。两个人相视一笑，杨玉很无奈的说：“当时知道我怀孕了，可是艰难选择。我担心有人要是知道了风声，会使出浑身解数，要把那个小讨债鬼给除掉！但是我这个人呢，就喜欢挑战困难模式，别人不希望我做的事情，我偏要做！”杨玉想起当年得知自己怀孕，她真是傻了半天，这个不在计划中的孩子，的确叫她手足无措。本想着干脆直接流掉，但是这种事情太危险了。其实杨玉内心不排斥生下这个孩子。可是一想自己是怎么离开长安，她又担心起来要是李隆基知道了，肯定会除掉这个孩子。

李隆基脸上一阵黑，一阵红的。他狠狠地抓着杨玉的手，放在嘴边使劲的咬下去：“哼，娘子把责任推到我身上了。要不是你耍我，我至于独守空房，上天入地的找娘子吗？”李隆基把杨玉搂在怀里，轻声的说：“一想到你怀孕生产，我都不能亲自照顾，心里就很不舒服，觉得亏欠了娘子。”

………………

东宫，卢文姝坐在屋子里，她现在什么也不想做，也不想说话，也不喝水，就像是雕像一样呆呆的坐着。“娘子，你已经好几天没好好吃东西了，还是吃一点粥。”侍女泽兰端着个盘子，上面放着个精致的白瓷碗，里面装着一碗燕窝粥。卢文姝艰难的挤出破碎的声音：“拿走，我不想吃！”她觉得天地倒转，好像沉进了一场噩梦。卢文姝实在不明白，桃子为什么一夕之间就变脸了。她什么都没做——不对，她一直在努力做个贤惠妻子，一个贤德太子妃。为了这个目标，她已经拼尽全力了。可是桃子忽然一盆凉水泼过来，把她一颗心浇个透心凉。

她根本没有威胁那些侍妾，她甚至在拜佛的时候，虔诚的祈祷。不管是自己，还是别的女人，只要生下个男孩子，她宁愿一辈子吃斋念佛。还有那些小丫头——真是好笑，她虽然是掌管着东宫一切大小事情，但是身为太子妃，她怎么可能会放下身段去和一些小丫头过不去！真是可笑——但是桃子愤怒的指责，和这些天的冷淡，卢文姝越发认定。这不过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罢了。

想着以前点点滴滴的甜蜜情景，卢文姝忍不住伤心的哭起来了。侍女泽兰看着太子妃哭的伤心，也不敢立刻去劝，这些天太子妃这副样子真是把人吓坏了。这么憋下去肯定会憋坏了，现在太子妃哭一场，把心里的苦闷哭出来也慢慢的好了。泽兰正要去打水给卢文姝擦脸，谁知她刚端着盆子进来，却被杜大娘给拦住了：“你不要进去了，娘子等一会没准要吃点东西。你去预备些汤汤水水的送来。”泽兰刚要说她已经给娘子煮了燕窝粥，可是见杜大娘板着脸，也就放下水盆出去了。

“你把门关上，叫他们不准进来！”杜大娘在泽兰伸手嘱咐着，一边关上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