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第四十九章（1/2）

我与师兄相识时我刚吃掉了幼稚园的噩梦咒灵。那时我大概只有五六岁上下。我母亲也才刚开始相信那一堆乱七八糟的教/会，也就是听了某一个山水自然教派的忽悠，她带着我搬来了这个山脚下。

我那时还未到上国小的年龄，而这儿又没有什么靠谱的幼稚园，于是便得了一段偷来的时光溜出家门在山林中闲逛。

山林这种地方，总是容易越走越深。我不知怎么的就走到一个极其幽深，又渺无人烟的林子。现在想来倒也有了几分后怕，因为那片林子是真的深，深的着实应了那句：泉声咽危石，日色冷青松。

我那时也是大胆，或是全然不顾，竟完全不觉得害怕，甚至觉得自在。

在某个薄暮时分，我游荡到这间破庙。破庙黄色的墙壁已然褪色，墙角处也已泛黑发霉，有些墙面甚至爬满了绿色藤蔓。我第一眼看到破庙的时候几乎以为这几面墙都是由这些藤蔓撑着才不至于坍塌。

我踏着太阳的余晖走了进了破庙。这座庙与普通的庙宇不同，它的大殿上并没有供奉那些或是威严、或是慈眉、或是漠然的佛像，而是摆放着十二副木雕画。

正殿中是有烛光的，也有一些香火。我本无意细看，只是借着这点微光随意的瞟了眼画。可这一看便也在移不开眼。

木雕画上刻的是一头龙。这头龙长千余尺，电目血舌，朱鳞火鬣，雷霆雨雪具伴于其左右。我仿佛入了画，我看见凡龙行过之处，数万万人对着龙跪拜，他们在畏惧着龙，因为龙发怒了。

我似又见一位儒雅君子，广袍长袖。我听见自己问：“所杀几何？”答曰：“六十万。”“伤稼乎？”曰：“八百里。”“违命者安在？”曰：“食之矣。”

后来据我师兄说，他察觉寺庙异动冲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我悬在半空，一条有百年老树那么粗的龙盘旋在我的身边。这给了他极大的视觉震撼，他差点以为我是什么新出生的诅咒。

后来他发现我是人，而且一眼便看破了他研究了五、六年的画。他顿时感受到了世界的参差。于是他顿时觉得醉心于这些画没意思，当晚就从山上搬到了山脚，继续研究起手艺活，顺便打算娶老婆生孩子。

不过这些年过去了，山下的房子早已被他建的颇有规模，但老婆却是没有找到。

师兄也是个心大的，他在山下呆了几日实在没有忍住又偷偷跑到庙里去看那剩下来的十一副画。而我刚尝到甜头也常常上山看画。于是我俩便老是遇见。

破庙中剩下的那十一画并不如第一幅那般好参透。师兄是个嘴里闲不住的，看我冥思苦想便一天到晚在我面前说话，有些是闲话，有些却是有用。

没过多少时间师兄便把这些年查到有关破庙还有着几幅图的知识都告诉了我。也多亏了这位师兄的不吝啬我这些年磕磕绊绊到也参透了大部分的图，只剩下一副。

我不大喜欢那一副图。所以即便到了现在那副图还依旧挂在墙上。

我原本想称师兄为师傅毕竟他教了我不少东西，可他执意不肯。他说是我自己与这些图有缘，与他无关，只是他也从这些图中学到了不少炼器的知识，所以便让我称他为“师兄”。

我便“师兄，师兄”的叫了许多年。

现在想来也觉得荒唐，那时的我虽是个黄口小儿可也知道自己姓甚名谁，就浑浑噩噩的过了这么多年，没想到到头来竟有人说我的身份有异。

所以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

从公元前古希腊这个问题被提出时开始，就困扰了无数人。

又有人说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我却觉得未必。庸度的时光和虚长的年龄一样的无用。能使人成长，使人通透，使人知晓人间事的东西从来都不是时间，而是经历。

我原以为我已经经历了足够多的事情，走过了足够多的路，可到头来竟然又陷入了最初的困惑，实在可笑。

我沿着石阶向山上爬。随着海拔的增高，原本只是在台阶的角落里隐隐泛出点青绿色的青苔越变越厚，不知不觉中便布满了整个台阶。

山中的树木自然极为旺盛，几乎看不见天日，便也顺势将城镇喧嚣的人声一并阻挡在外。

人声一轻，独属于山林的飒飒风声，潾潾泉声，还有小动物从枯叶上踩过的哗哗声便彻底显露出来。

还真是一座深山。我深吸一口混合着草木清香的空气，暂时压下心中的不畅，开始好奇师兄新做出的器物是什么。

我这位师兄看着是一介粗人实则是最认真仔细不过，从他手中出来的器物无一凡品，皆是巧夺天工之物。

眼前的这个被我从小背篓里掏出来的发簪自然也是如此……吗？世上哪有人用铁做发簪，就是再好的工艺也要矮他人一头，更别说这根发簪光秃秃的就像一根过粗的针，也太丑了，活该找不到老婆。

师兄这些年的审美是越来越堕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