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第五十九章（1/4）

穿着粗布麻衣的男人正走在崎岖不平的山道上。常年累月的辛苦劳作和营养不良让他的脸粗糙起皮，长满了沟壑似的皱纹，就像一个渐渐失去水份的苹果。

男人的背上背了一个大的超乎寻常的背篓，那个背篓实在是太大太重，压的他根本直不起腰来。大滴大滴的汗水从男人的脖子上滑落，滴在泥地上留下一个个深色的印子。

男人站定歇了口气，他问道：“娘，不颠吧？”

那个巨大的背篓里传来一阵苍老又嘶哑的声音就像蚂蚁在啃食腐木：“不颠不颠，乖儿快歇歇，可别累坏了。”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他说：“不累，不能坏了规矩。”

说罢他咬咬牙把背篓往背上颠了颠继续往前走。背篓里的老人没有再说什么，她蠕动着嘴皮抬起头直愣愣的仰望天空，那双浑浊发黄的眼珠子里却什么都映不出来，好像被蒙了一层半透明的蜘蛛网。

男人发狠似的爬着山，脚步没有丝毫停顿，迫不及待，又像在怕这么一停便再也走不下去。

终于男人在一面被像马蜂窝般满是孔洞的峭壁前停了下来，他放下背在身上的背篓。

一双枯槁的像是鸡爪一般的手指先从背篓边探了出来，紧接着是一颗雪白的脑袋。脑袋的主人已经太老了，老的没有了牙齿，像个包着皮的骷髅。

那只“骷髅”左看看，右看看，最终指着不远处的洞口说：“儿啊，那不错。”

男人用挂在脖子上的破布擦了擦汗没有说话。

老骷髅不敢看身边沉默的儿子，她的的嘴皮不断蠕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开不了口，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男人说：“好吧。”

老骷髅不停蠕动的嘴停下了，她又缩回了背篓里。

男人费力的把背篓举高，塞到那个离地面有一些距离的洞里，还没等背篓放稳他便飞快的缩回了手，好像生怕沾上一点点洞穴里的湿冷和阴森。

“娘，我走了。”话音未落男人便急急忙忙的往山下赶去，好像身后有食人的巨兽。

老骷髅从背篓里默默伸出脑袋，她看着儿子远去的背影什么话都没有说。

时间对于老骷髅来说已经没有了意义，她呆坐在背篓里眯起眼回忆起自己短暂又漫长的一生。

弟弟，妹妹，儿子，女儿，孙子，孙女……一张张亲人的脸依次在老骷髅的脑海里划过。她有些惊讶的想，原来我带大过那么多个孩子。

溶洞里的穿堂风吹过老骷髅的背篓，老骷髅缩了缩偎紧身上新做的寿袄。

弟弟爱吃鱼，小时候老是闹着要吃，偶尔等夜深人静的时候去邻居家的鱼塘里偷鱼给他解馋；妹妹爱漂亮，路上遇到好看的小野花总要记得摘下来带回去给她；儿子淘气，让做娘的不放心，总要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怀女儿的时候年成不好，女儿一生出来也瘦瘦小小，能养到大不容易；孙子孙女还小路还走不稳却会虎头虎脑的叫奶奶……这一桩桩事被老骷髅想了起来，一想起来便如开了闸的水库再也关不上了。